查看原文
其他

为了女朋友的幸福,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她? | 女工拉拉

2016-07-26 圆圆椒 尖椒部落


摘要:小宝曾经是一名女工,她的伴侣也是女性。从家乡到城市,她在压力下构筑起自己的身份认同,在工作和生活中,不断地经历妥协、质疑和反抗。

小宝手里拎着菜,穿过繁华的大浪商业街,拐进城中村的小巷。

25岁的小宝在深圳工作了四年,卖过早餐肠粉,待过两家工厂。6月份辞工后,她打算和朋友合伙再做点小生意,不过一直没决定要做什么。现在她象往常一样,要回去给女朋友做晚饭,再送到她工作的店里。

小宝的家是一间普通的出租屋,不过处处可见热恋中情侣的生活痕迹:墙上装饰着大片的蝴蝶贴纸和气球,书桌上摆着女朋友的艺术照——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,电脑壁纸是两人大大的大头照合影。“这都是她布置的。”

装饰品在家里随处可见

我有点大男子主义。”小宝这样说自己。她表现得却正好相反——几乎包揽了全部的家务,在生活中处处对比自己小五岁的伴侣照顾有加

“两年前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吵架。一方面是她年纪比较小;我那时也很自私,我会在心里把她想象成我希望的样子,一旦发现她不符合那个想象,就会冲她发火,摔东西——当然是摔不值钱的东西。”回忆起往事,小宝笑了,“我发火的时候她就一声不吭,躲在床上。后来我也学会克制自己的脾气,生气的时候就不断告诉自己‘她还小,需要你陪着成长’;有时候她确实很任性,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‘这一切都是你惯出来的,是你自己活该’……时间一长我们吵架的次数就比较少了。”

相对于其他(女同性恋)情侣,我们还是比较美满的。”小宝很自信。不过她很快又补充:“只是暂时来说,将来就不一定了,看我能力吧。

小宝生日时两人一起买的沙包。小宝说自己喜欢健身,又可以用比较安全的方式宣泄情绪,不会吓到对方。

来到深圳,为逃避相亲

2012年,21岁的小宝独自来到深圳,她的家人都留在老家惠州。“我们家族的人都很少外跑。”在老家工厂上班,虽然赚钱不多,但很清闲。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逼婚,小宝现在应该也还留在家乡。

现在的小宝乍一看就是个男孩子。她说自己从小就这样打扮,和男孩一起玩耍、打架,帮家里干体力活,还会修机器,没觉得自己和男孩有什么区别。长大之后,家人亲戚就开始指手画脚,送护肤品、送衣服,逼着她打扮成“女孩子该有的样子”。在压力之下,小宝妥协了,不情不愿地换上女装、留长头发——没想到麻烦源源不断:又有人上门提亲,条件非常优厚。小宝的妈妈心动了,逼着她去相亲。

“我不愿意去,我妈就哭。我一看到她的眼泪就心软了,心想去就去吧,反正也不一定要答应,回来就说对方不行。”第一次就这样搪塞过去。很快家人又策划了第二次相亲。

小宝的情绪变得非常暴躁,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。“感觉全世界就我一个人不正常。”最后她通过网络了解到同性恋的信息,并且开始和一个P(性别表达偏“女性化”的女同性恋者)网聊。

为了逃避相亲,小宝在熟人介绍下来到深圳一家公司工作。“我一直想着不能让妈妈哭,结果就是只能自己流泪。我觉得父母强迫我改变也很自私,我一点也不快乐,脾气越来越暴。我不如也自私一点,起码自己快乐了。离开她的视线,她也眼不见心不烦。”长头发特别难受,一到深圳她就把头发给剪了

小宝和网上认识的P开始了懵懂的恋情。“我看她发了一条说说,说她不希望异地恋,希望两个人可以住在一起,一下班就能见到对方,过温馨的小日子。我就自己下了决定,辞工跑到广州找她。”没想到“见光死”。对方嫌她太幼稚,随随便便就放弃一份工作跑出去。两人就这样分开了。

在深圳,小宝开始通过贴吧接触拉拉(女同性恋者)的“圈子”,大部分都是在附近工厂和奶茶店工作的拉拉。她在这里有了一些朋友,慢慢地觉得自己“应该就是这一类人”。“我当时自己做早餐生意,每天中午结束工作,睡个午觉,四五点钟的时候就跟她们聚在一块,吃饭喝酒,一聚就到凌晨两三点。再找个地方,有时候在肯德基,有时候就在打烊的奶茶店外面的桌子那里,一坐坐到天亮。坐到五点钟我又回去做肠粉……重复这种生活。”

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,时间一长体力就透支了。于是,可能是因为年轻——用小宝自己的话说,可能是出于“对爱情的渴望”,她直接抛弃了生意,整个人投入到聚会当中。

进入工厂,辛苦奋斗只换来剥削

又一段短暂的恋情结束后,小宝开始在朋友的帮助下尝试进厂工作。“我当时比现在还要男性化,出去没人看出我是女孩子,我自己都忘了。”因为“男性化”的外貌,她完全找不到工作,只能依靠朋友介绍。“听别人说工厂能拿四五千,就动心了,结果不管去哪家厂面试,都面试不上。我朋友叫我去她工作的那个厂,要上夜班,一个月五千多。我去面试了三次,别人都不要我。我朋友就对主管说我很勤快,能吃苦。主管同意了,人事部的人还是不让我进,一直到主管出来领我进去。”

可能是觉得工作来之不易,小宝在岗位上干得非常拼命,别人偷懒休息,她抢着干活。工厂男女分工比较明确,需要力气和技术的工作一般是由男性操作。“我不愿意做女孩子的工位,男性的工位要操作机器,看起来非常帅。但是长得再怎么男性化,别人都把我当成女孩子。没人教我,我就在别人背后看着他们操作,机器坏了,其他工人在休息聊天,我就站在技术员后面看他们调试。看了一段时间,机长不会的,我都学会了。”领导发现了,把她调去操作机器。

“虽然累,但是感觉很有成就感。我觉得自己就是要比别的人强。”出于这种强烈的竞争心理,小宝在自己的岗位上非常卖力,每个月都能选上优秀员工,有奖金和旅游机会。

不过领导的赏识似乎就此止步。工厂缺人的时候,小宝有时会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,晚上还要拖班,全都是义务劳动。后来在另一家工厂里,她短短三个月就晋升组长,工资没涨多少,干的活却越来越多。一开始她没什么意见:“我很喜欢那种优越感,让我干得越多越好,证明我的能力越强。”没想到工厂为了省人工,不断地把别人的工作加给她,还迟迟不提转正和加工资。小宝心灰意冷。今年六月,她选择辞职离开。

现在她每天待在家里,做做家务、给女友做饭、接女友下班,一边为未来做打算。

阳台上晾着两人的衣服

家庭和爱情,两难的抉择

小宝虽然还没能拥有想要的事业,至少已经拥有了当年冲动辞职去广州时所追求的、属于两个人的温馨生活。然而她自己并不这么想

“我心里面也有一个打算,她父母最终肯定也是不会愿意的。我花钱又太厉害了。说句不好听的,如果她现在发生什么事,我压根一点帮不上忙。再过两年,等她到二十二岁,如果我还是现在这样的能力的话,我会选择主动离开她。我不能害了她。”

像圈子里的很多T(性别表达偏“男性化”的女同性恋者)一样,她坚持认为自己对女友负有责任,应该为她的生活打算。而婚姻似乎是女性获得生活保障的最佳选择。“她用一年的时间相亲,二十三岁还有选择的机会;如果我把她耽误到二十七八岁,甚至三十岁,她压根就没条件去选择更好的男性了。”

在她眼里,女朋友年纪还太小,有时过于单纯。“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,就非得让我去见她父母,说我是她“男朋友”,把我夸得天花乱坠的。我觉得她太纯真了,她父母不可能接纳我的。”她也带着女朋友回自己老家,对父母只说是同事。不过母亲多少察觉到了真相。“我妈说,人家还这么小,再过两年就找到人嫁了,你觉得可能跟着你吗?

女朋友似乎是死心塌地要“跟着”小宝。“我也跟她说过我的想法,说我们两如果分了,你就去找个男人。她说:‘那你就巴不得一直觉得你自己不行了呗。’她说你又不主动付出行动,那你就一直想着我们会分开。

小宝自己也承认,这样做可能是把父母强加给自己的想法又施加在女朋友身上:“‘这条路不好走,是不会幸福的,你要听我的话去找一个条件可以的男孩子。’我对她就好像父母对我一样。”

朋友也劝她:就算和女朋友分开了,也不能保证她就会幸福。“我觉得也有道理,总之顺其自然吧。”

女友贴在墙上的装饰画

出于对女友在最贫困的时候和自己同甘共苦的感念,小宝总是尽其所能照顾对方。“我在金钱方面给不了她的,在别的方面就要补偿她。”女朋友在家里几乎什么都不用做,连碗都不用洗。

但在家人面前,小宝就忍不住要维护自己的“男性尊严”:“我哥来的时候,我就什么家务都不做,就让她做。在哥哥嫂子面前做饭洗碗拖地总觉得没面子。”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:“可能我是希望告诉家人我过得非常好吧。在朋友面前我从来不在意这些,朋友还觉得我太宠她了。”

小宝从未对家人坦承自己的生活。“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。他们不戳破是希望我能改变;我不戳破是希望他们能接受我,我不至于被赶出家门,失去亲人。”前段时间哥哥休假来到深圳,看到了小宝和女友朝夕相处的家,也看见了电脑屏幕上两人脸挨着脸、写着“老公”“老婆”的照片。谁都没有说什么,不过那之后小宝和哥哥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。

过生日的时候,哥哥问她想要什么礼物。小宝说,最想要就的是一家人在一起,围坐在桌边,喝点酒,聊一聊各自的生活——是挺幸福的一件事


圆圆椒温馨提示:回复“女工拉拉”,可获取更多相关文章~


尊重原创,保护版权
本文为橙雨伞公益和尖椒部落共同开发和制作,欢迎转载,但请保留本段文字:转载自关爱女性,赋能女性远离暴力的跨界公益项目“橙雨伞”(微信ID:chengyusan2016)+中国女工权益与生活资讯平台“尖椒部落”(jianjiaobuluo.com)
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